abc

【忘羡】桃源(一)

江东绪:

存稿。


一个奇怪的梗,假如蓝忘机护魏无羡出不夜天之后死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


 


横剑藏书阁前时蓝忘机发着懵。


并非对温氏跋扈全无防备,却实在大大低估了此事的严重程度。


偌大的云深,只有他一人恰好及时站到了藏书阁门口。面对围攻体力渐渐不支,剑气失控波及门口玉兰花树,一晃神间腿部受伤。


奇耻大辱。


爱是疯狂,让他在那么大一座云深即将被毁时,还分出一闪神去可惜一棵树,而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


那段时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因为无望,无助,而在那种程度的绝望之下,竟还隐约怀着再见那人一面的期待,一面觉得可耻,一面暗暗期望着。


病入膏肓。


 


 


 


早该料到再见仍然是个错误。拖着腿伤和魏婴一同受辱,魏婴还仍旧处之泰然,无意间加深了暗藏心底的恐惧。


最痛苦的时候,他恨不得马上出一个意外好去死,比如救一个人,甚至也许一起死,善恶同归于尽。他知道这想法太极端,不应该,不负责任,但是一天天爱而不见见而不安的折磨,已经把他逼到忍耐的最外缘。


洞中突然爆发的纷乱,仿佛是这样一个机会。


 


 


蓝忘机被屠戮玄武咬住伤腿往壳里拖的时候他想,就这么结束吧。


一切发生的很快,心跳也很快,但心底里是平静的。


好像很不甘,很突然,兄长失踪父亲重病,不该,但也没有办法。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不介意为救任何一人搭上性命是天性使然,只是救魏婴格外难以向自己开脱。


为什么就不能放他去死呢?被那人拉在背上逃命,呼吸相接的时候,他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魏婴这个人,大概连杀人放火都会是无辜而光明磊落的。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这些行为对别人都意味着什么,扯掉抹额还是救人一命,他永远不会记得。


但是蓝忘机又知道自己完了,魏婴从鬼门关抢下他一条命,一条早就无可救药地爱着他的人的命,从此他永生永世都只能把全副心神栓在他身上。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为此感到可耻,决定云深藏书阁被烧是最后一次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重新回到魏婴的权力之下,他自己还不知道。


 


魏婴境界之高,他并非不曾领教。光是一柄随便,足以让他无言以对。


这世上很多机智之士,特特地要给佩剑取一个可玩味又占便宜的名字,比如未名,比如无我。未知未名原是俗名,无我终究多我。当初他命名避尘,是出于时时勤拂拭的坦率,到底不如本来无一物。而和光同尘,含光君用避尘剑,终归是差了一口气。倒不若随便磊落干脆,无有执着,随势而动,成为无情世事本身。只是命名佩剑是三岁看老,起初心性高低,


未来也八九不离。他深知自己难以大乘,安于小乘,还算有点愚拙的诚意。然而魏婴的本事,自然远超他预料。


在那人一激之下气急攻心吐出一口淤血,随后几乎有种胆寒。魏婴偏能下猛药,无端让他想到医者苦心,加上举重若轻的泰然,他追之莫及。他突然失了底气,也失了防御,除了狠命咬他一口,居然没有别的办法。


 


 


 


魏婴翻找着香囊中的草药给他敷腿,衣襟狼狈地敞开着,露出被烙焦的皮肉,他当时看到那一下都心中疼得直抽。他拿起一点药摁上少年伤口,权当心理安慰,果然魏婴并不领情。


他甚至还有闲心调笑,那姑娘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人了,想想还挺……


还挺什么?!挺美,挺得意,挺有成就感?!别人耗了再多真心,熬再多辗转反侧的夜晚,再怎么心疼,于他也不过如此,因为他自己就是对谁那么好都在所不惜的!


蓝忘机生平第一次出离愤怒了,为自己爱得这样不可告人、无可奈何。他不愿接受,自己被这情绪折磨得如此狼狈,魏婴果真就没有半点责任。


 


 


 


细细算来,他与魏婴隔绝世人独处的时间,统共不过二十天,他却为此跋涉了二十年。第二次也是同在洞中,相较之下,十七八岁那年洞中的火,少年的中衣,乃至他发过的火、魏婴撒过的娇,更不提他给他哼过的歌,都成了只应天上有的回忆。


 


 


灵力枯竭时拉着魏婴御避尘勉强飞行的时候,他真想问一问,是否江姑娘离世之后,剩下的所有人,都成了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他不敢多想。他也只是魏婴声色犬马的年轻生命中一个无趣的人。


终究是不甘心的。他曾与魏婴共生死,家园被毁也多少同病相怜,或者他面对魏婴的撩拨表现得很有骨气。这种为数不多的经历,能不能换他在魏婴心里,稍稍不同一点。


 


夷陵的山洞隐蔽而荒凉,乱葬岗更是阴气奇重。洞中无论哪里都是潮湿而骨突不平,没有办法靠的。也没有干爽的草叶可以垫一垫。如此洗脑数次,终于可以说服自己并非假公济私,才能拉他靠在怀里稍事休息。


 


 


 


天与地与二人,魏婴又在昏睡,他的心事终于避无可避。不知前路何在,也不知奢念如何了结。他顺着人手腕一寸寸摸上去,探不到灵脉。他捧过魏婴的脸,为他将血污和泪痕一点点拭去。


两人早都不是少年,魏婴插科打诨逗他说话、捂着耳朵撒娇要听曲,都像是上辈子的事。魏婴早变了,大步迈向未知的深渊,只他还在原地等。蓝忘机徒劳地奏了一曲清心,一面这么想着,有点凄然。


他摇摇头,从头弹起十八岁那年给魏婴哼过的曲子。


上一次在洞中魏婴就问过这曲的名字。他正待解释,魏婴就又昏了过去。


还没起名字,如果一定要有,就叫八苦吧。


 


 


 


明知不可能,他也难免幻想过很多次与他结为道侣。最好是在云深,如果他不喜欢,随便哪里也都无妨。如果夙业了结,两人避世隐居,也会很好。最不济,或者可以因为什么大事死在一处,生不同时,死同穴。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现在这样,枯守着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他。


 


 


魏婴醒来不如不醒。他对一切外部刺激都回以漠然的呆滞。叫吃饭就吃饭,叫喝水就喝水,叫走就走,叫睡就睡,只是一言不发,整个人已如同行尸走肉。乱葬岗是还有些人在等着他,但蓝忘机不放心把他交回去。自从一同杀过屠戮玄武他就暗地里抱有一种奇怪的迷信,觉得魏婴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一会会看不见他,他境况总是更危险了。


 


不可能一直这样躲着。姑苏蓝氏一定会有人出来找他,也会有仇家来找魏无羡,但是躲一时是一时。他又去探魏婴灵脉,魏婴也就呆呆地随他去。他试探着输了些灵力进去,如投石入谷,半点反应也没有。


 


 


 


是修习鬼道要以身饲鬼,终究败坏灵脉?还是心神震荡生无可恋,所以自绝灵体?魏婴在活人中就很招人喜欢,现在又有无穷无尽的死者来争抢他。每次难得能与魏婴独处,都总是在其中一人落到绝境的情况下。但他终于知道世间不会有公平,他今生能有的全部叛逆都花在这个人身上,也未必能修成正果。


 


 


那还图什么呢?明知没有结果,他就不会去想,不会去做么?没有那么容易。天气好的时候,他就把魏婴放在水边,自己趺坐着苦苦地想。


 


 


这样守到第七天夜里,魏婴突然开口道:“师姐。”然后又不再出声。蓝忘机叫他他不应,起身来看,月光照进洞中,隐约看见他流了一行眼泪。魏婴怔怔地看着洞顶,喃喃自语:“都不在了。”


 


他的父母,江氏夫妇,最疼他的师姐,有恩于他的温氏姐弟,全都不在了。至于江澄,想也不要想。


——至于蓝湛,大概是“不提也罢”。


只那一瞬间,蓝忘机心头闪过一丝委屈。


 


 


他等魏婴等得足够久。屠戮玄武猛然伸头的场面有些恶心,但他出弦毫不犹豫。


长弦注入灵力不断收紧,如尖刀寸寸切割妖兽皮肉,他一味拉紧琴弦,勒得两手也生疼。他忍不住高声喊:“魏婴——!”、


壳里也传来喊声回应:“我在——!”他稍稍心安,为节省体力,便不再频繁喊话,只每隔半个时辰喊一次。


他感觉魏婴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低,不由拼着满手鲜血更勒紧了一些,唯恐屠戮玄武死得不够快。长弦深入妖兽皮肉,它仰头乱扭着脖子尖声嚎叫震得脑袋生疼,污血臭透了潭水,而魏婴还在壳里。


妖兽终于断气的时候,脑袋几乎被齐根切断。他又等了许久,确定妖兽是真的已经构不成威胁,这才忙不迭跳下去,钻到壳里找魏婴。


魏婴几乎被埋在壳里的尸堆中,他整个身子蜷成很小的一团,还牢牢撑着不知哪来的一柄剑。他就是那么从尸山血海中将魏婴拉出来带走,像一个与无边怨念世界对抗的隐喻,而他在不夜天又重复了一次。这诅咒般的重合终于让他想通了,无论有没有结果,无论魏婴怎么看他,他都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心意,尽可能地完成它,丝毫不去想将来如何。魏婴接受也好,看不起也罢,是他自己要爱,与魏婴无关。


 


这么一想,忽然轻松起来。他转身面对三十多位长辈和兄长,把魏婴挡在身后,拔出了避尘。



评论

热度(684)

  1. 共2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