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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衣记

算了我不想努力了:

    这是一个皮皮羡某天突发奇想和叽换着衣服穿假扮对方出去骗不认识他俩的人的
    神经病故事


    一个逆cp的故事
    并没有真的逆


    有私设


    有不算曦瑶的曦瑶 不打tag了
   【朋友写的只是代发!!!(´-ω-`)喜欢的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双手!hhhhhhh她要打我了!可不可以求评价呀!QAQ】



    含光君和夷陵老祖搞在一起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就连与这些玄门动荡毫无关系的小老百姓也多少知道一点。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世人对这两位的形象也有个影影绰绰的概念,一白一黑,一负琴一执笛,两人总在一处不分开。


    就像此时站在舒笙摊子前的这两位。


    一黑一白,一执笛一负琴,气质出尘,姿容俊秀,十分扎眼。


    尤其是那白衣公子额上系着的一条卷云纹抹额,这不正是捆……咳不是,出身姑苏蓝氏的标志吗?


    舒笙一瞬间想了很多,她以为自己私自印售的夷光小册子终于有了知名度,甚至能流传到玄门百家中,还被正主找上了门。她怀着一种幸福与害怕交织的复杂心情偷偷瞧着这两位神仙一样的人物,想怎么带着这一摊内容见不得光的话本跑路。


    白衣人笑着看了眼黑衣人,眼神中带点促狭,从摊子上随便抽出一本递到黑衣人面前。


    舒笙默然,这不是传闻中冰霜似的含光君。她心中那种幸福又害怕的心情消失了,莫名的失落下去。


    白衣人十分温柔贴心道:“魏婴,你不是素爱看这些话本么?怎么不看?”


    啥啥啥?


    黑衣人负手而立,肩背脊梁挺得笔直。他比白衣人高了约摸两寸,因此看白衣人时微微敛目,长长的睫毛震颤几下,似乎有点不敢看那册子。白衣人也不急,笑吟吟地举着书等他。黑衣人又看他一眼,眼神有些无奈,伸手接过。


    说来奇怪,黑衣人的衣服似乎不太合身,略小了些,舒笙看见他接书时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而白衣人的袖口又像是挽了一道的。


    舒笙心里也摸不准这两位究竟是不是传闻里的那两位,但看那条云纹抹额也知定是姑苏蓝氏的人,她不敢拦也不敢跑,毕竟跑也跑不了。她只盼着这两位就是本人,临了临了,还能见见正主了一桩心愿。她有些紧张,抠了抠脸上粘的假胡须。


    黑衣人掀开第一页,看了没几行,瞳孔猛地紧缩,“啪”的一声合上了书,脸色十分古怪。


    白衣人似乎早料到了他这种反应,笑嘻嘻地去夺那本册子,黑衣人欲言又止,捏着书并不想给他。白衣人有些疑惑,不管是普通话本、龙阳乃至春宫他俩都不是没看过,这本又有什么奇的。黑衣人不给他,白衣人便自己从摊子上拿了本一模一样的看。


    “含光君眉眼含春,身子软成一滩水,缩在夷陵老祖怀中……”


    白衣人一个手抖把书扔飞出去,那书落在摊子上,被风吹开几页,还是个插图本。


    黑衣人拾起那本书,连着自己的放回原处。白衣人想到什么,哎了两声伸手止住他,眼睛亮亮的,带着恶作剧的兴奋,不待黑衣人反应,他正了正抹额又捋捋头发,尽他所能做出最雅正的样子,重新走到舒笙跟前,语气十分雀跃:“老板,你摊子上这些话本我全都要了。”


    舒笙倒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不过她的话本很久都没人买了,能赚钱当然是好。她踟躇着包好了书,拿手势比出一个价钱。白衣人付了钱,从袖里掏出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蓝白色锦囊,上面仿佛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灵光,白衣人打开它,那一捆书仿佛受到了召唤,自己缩成一个光点飞进袋子里,摊子上满满当当的书瞬间空了,锦囊却还是扁扁的。白衣人扎紧袋口,勾着系绳在指尖甩了一圈。


    噢噢噢噢噢噢!是传说中的乾坤袋!


    舒笙虽然写了很多名家修士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生平事迹,却还是第一回亲眼看见真的仙器法宝,激动得简直想蹦起来。她拍了拍胸口,看着眼前系抹额的白衣公子,觉得他不是含光君也定和含光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嘴角的笑意有些收不住。见两人要走,舒笙一急,出声叫住了二人,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又低头抠抠假胡子,假装咳嗽几声,把那股止不住的兴奋强行压下去,一拱手道:“阁下可是姑苏蓝氏的仙人?”


    白衣人听见这声音一愣,但很快抬手还礼道:“正是。”


    舒笙深呼一口气:“久闻贵府含光君大名……”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有点不好意思,“劳烦仙人替我祝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好。”


    白衣公子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很让人舒服,他郑重道:“定当转告。”说罢转头对着黑衣人眨眼:“哎!有人问咱俩好呢!”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舒笙,抬手搂住黑衣人肩膀,另一只手仍甩着那只锦囊,大笑着走远了。


    舒笙怔在原地,想到两人言行与不合适的袖长,突然想明白什么,脸上有点烧,愣了半天才想起收了摊子往家走。


    她提着原本挂在摊头的白灯笼,急匆匆地往家赶,还撞着一个打更的,两人均没知觉一样与对方穿身而过。


    舒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就是觉得有一股力量逼着她赶紧走,赶紧回去。


    天边已泛白了。



    两人是来除祟的。


    来之前魏婴和蓝湛正在做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当然这么无聊的东西只可能是魏婴的提议。


    为时七天,两人互换身份,连称呼也要换。魏婴成了含光君,蓝湛成了夷陵老祖。魏婴替蓝湛去逢乱必出的时候,蓝湛以“夷陵老祖”的身份跟着,而且不能道破。


    萧府的人是在这项无聊的活动进行到第三天时找来的,他们听说那两位大名鼎鼎的高人在此处,赶紧点了几个仆人来请。


    他们早上来到魏婴和蓝湛暂住的蓝家别苑时,一个红绳束发的黑衣人正在院子里严肃认真地刷一头驴。


    这位“夷陵老祖”看着倒是跟传闻里洒脱不羁的形象不太一样。


    萧府的人说明来意后,蓝湛点点头,走进屋里,不一会出来示意各位可以进去。


    萧府只有一个为首的家仆进了会客厅,其余人仍在外面等。此人进了屋子,看见一个系着抹额的人没骨头一样歪在椅子上,眼角还有点泪光,好像刚打完一个哈欠。


    这位“含光君”好像也和雅正不沾什么边。


    那位为首的家仆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里的确是蓝家别苑,来住的只能是蓝家人。


    蓝湛走过去,把没骨头的魏婴扶正。魏婴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要雅正,把着蓝湛的手扑腾着坐直起来,请客人坐了,蓝湛也在魏婴旁边落座,萧府来人才说起正事。


    萧府最近有怪事。


    萧府独生的大少爷几个月前坠崖身亡了,家仆在悬崖底下找了好几天,才勉强拼好一具碎的不能看的尸体。萧夫人听到儿子死讯,伤心过度生了场大病,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萧府将少爷拼起来的尸身好生下葬,又做了场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超度,助他顺顺利利地进入轮回。


    萧少爷一死,整个萧府也像死了一半。萧老爷中年丧子,夫人又病重卧床,悲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这晚他照例睡不着,起身到院子里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儿子生前住的房间外。


    夜半子时,屋里点着灯。


    萧老爷不知是思念儿子太过,还是好久没睡过整觉脑子有点不清楚,他看见屋里亮着光,第一反应是儿子回来了,管他是人是鬼反正是自己的儿子。萧老爷一时激动,一把推开门,眼前却站着个不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书生打扮,被萧老爷一吓,放下手里的一摞书,慌不择路地往外跑。萧老爷看见居然有如此无耻大胆的小偷竟敢偷到他去世儿子的房间里,一怒之下喊了所有的护院打手来抓人,打手还没到,小偷就在萧老爷眼皮子底下,飘飘荡荡到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边上,一穿而过,消失不见了。


    萧老爷这次看清楚了,这人脚不沾地,脸色青灰,胸前有一个大血窟窿。


    “这倒奇了,按理说,一般的孤魂野鬼是进不了你们这种有护宅之气的富贵人家的,更别说还进了主人的房间。”魏婴边听萧府的人讲故事,边啃完一只苹果,“他后来又出现过吗?”


    萧府的人苦着脸道:“当然,天天晚上来啊!要么还在我家少爷屋子里,要么是在院子里,有一回一个下人回来的晚,还看见他在大门口坐着。”


    听到这里,魏婴渐渐听出不对:“他就只是满院子乱逛,不害人?”


    那人不清不楚地嗯了声,又急道:“可也不能放任一个鬼在我们家待着,我们夫人还病着,知道这事以后病得更厉害了。再说了,他现在不害人,谁知道以后害不害,他要不害人老在我们府上干什么。我们萧府上上下下四十多口人,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两位仙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魏婴笑了笑:“我并没有说不帮忙,这样吧,等会我们俩就过去看一看。”


    那人得了这句话,好像得了道免死金牌,忙站起身弯腰作揖,带着余下的家仆回了萧府。人一走,魏婴又往旁边一靠,闭着眼睛趴到蓝湛身上,要蓝湛抱他去吃饭。


    魏婴低头喝着粥,整张脸都快埋到碗里。蓝湛把他的脸往上托了托,又把他垂下来的头发挽到他耳后去。魏婴浑身的劲都懈下来,下巴搁在蓝湛手上,眯着眼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瘪着嘴嘟囔:“这么点小事你非把我叫起来干嘛啊。”


    蓝湛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魏婴的脸:“他们要见含光君。”


    此时的含光君,可不就是魏婴吗。


    魏婴哼哼唧唧的,干脆一低头,把整张脸埋到蓝湛手里去了。



    萧府占地甚广,修得又大又阔气。魏婴拉着蓝湛逛园子一样溜溜达达,左看右看,一丝妖异怨毒之气都没发现。


    一个家仆将两人领到萧少爷的屋子里,看房间里的摆设,萧少爷是个颇为风雅的人物,屋子里古玩字画摆了不少,但都不如一只上锁的的大乌木箱引人注目。


    那箱子丝丝缕缕地冒着十分微弱的鬼气。


    蓝湛使了个诀,乌木箱盖“铛”一声翻开,露出满满一箱叠放整齐的书籍。领他们来的那个家仆身体狠狠抖了一下,紧张得不得了。


    魏婴见他反应来了兴趣,跟蓝湛对视一眼,招手把那家仆叫过来,魏婴猜他是萧少爷的书童,顶多十四五岁,看着不算伶俐,但是面相乖得可爱。


    魏婴打趣道:“你家少爷倒是个用功的人。”书童喏喏称是,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别处。


    “你家少爷,平时看什么书啊?”魏婴慢悠悠拖出个凳子在桌边坐下,因一个屋里只有这一个凳子,蓝湛就站在他旁边,一身黑衣还冷着脸,周身一阵沉沉威压。


    “我……我不懂少爷看的什么书,反……反正就是些……之乎者也……什么的。”小书童咬着下唇,盯着地面,磕磕巴巴地说道。


    魏婴道:“哦?那不介意我拜读一下你家少爷的藏书吧?”“别!”小书童一时情急喊出了声,“没……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很常见的书,不稀奇的!”


    魏婴一挑眉:“怎么?你这么拦着,莫非这些书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成?”


    书童就差给这俩人跪下了,他双手合十放在头上对俩人拜,急得快哭出来:“两位仙人行行好别问了,总之那个鬼不是来害人的,我知道您两位神通广大,只要渡他走就是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婴心知,这是问对了。他不慌不忙翘起个二郎腿,想起自己还套着一身蓝家的皮,心虚地偷瞧一眼蓝湛,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偷偷放下了:“你说那个鬼不害人,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书童不敢说话。


    魏婴叹口气:“这样没有道行的孤魂野鬼,如果不是和你家有些渊源,他绝对进不了你家的门。既然他死后还在人间游荡,说明他还有执念未了,若不除去这道心结,谁也渡不了他。你要当真想帮他,就把实情说出来。”


    书童沉默了半天,舔舔嘴唇,嗫嚅道:“他是街上卖话本的,叫舒笙,是个哑巴。我家少爷买过他几本话本,跟他,有些交情。后来也不知怎的,听说他死了。别的……就没了。”


    再问下去,书童怎么也不肯说了。


    魏婴抬头看了眼蓝湛,蓝湛也正好低头看他,两人明白今天问不出什么了,只好等晚上来,会一会那位舒笙。


    只是没想到“书生”其实是位“小姐”。


    还是位写艳情龙阳的小姐。


    还是位写含光君与夷陵老祖艳情龙阳的小姐。


    还是位写反了含光君与夷陵老祖在艳情龙阳里关系的小姐。


    魏婴回到卧房,一晚上没睡也一点不觉得困,趴在床上拿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兴起还给蓝湛念几段。


    蓝湛黑着脸走过来拿下魏婴手里的书,把他强行摁到被窝里补觉去了。


    魏婴一觉睡到日头西斜,起身时蓝湛正坐在桌边,桌上有几盘通红的辣菜,还冒着热气。魏婴闻着味游魂一样地荡过来,搂着蓝湛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地靠在蓝湛肩上大喊:“蓝湛我真是爱死你了!”蓝湛面不改色,唯有淡色琉璃般的眼眸中融化开的一点笑意泄露了主人的心情,他也不想提醒魏婴喊错了名字的事情,只在心里默默记上一次。


    现在魏婴错四次,蓝湛错两次,蓝湛胜利有望。


    魏婴飞快地爬起来去洗漱,回来继续一口菜一口书地看那册话本,学习都没那么用功。蓝湛看不过去,伸手要收走他的书,魏婴哎哎喊着挡了一下,在他手上讨饶似的亲亲啄啄好几口,蹭了蓝湛满手油:“我正看到精彩处呢,你看这个夷陵老祖啊,他把含光君打横抱起……”


    蓝湛实在听不下去,夹了个丸子把魏婴的嘴堵上了。


    吃完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顿,魏婴伸个懒腰拍拍肚子,帮着蓝湛收拾完碗筷,回来坐在蓝湛腿上继续看话本,边看边叹:“可惜可惜。”


    蓝湛问:“如何可惜?”


    魏婴答:“有此等奇书,作者却早早离世,我以后想看都没有了,当真可惜。”


    “还是尽快找出原因送她走,昨晚你也看见了,魂都薄成那样了,再不走就散了。这种因执念而滞留人间的鬼,死后反而会忘记自己执念所在,只会混混沌沌地守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我看她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今天还是得再去萧家看一看,找出线索再去问她。”


    蓝湛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昨日从萧府带回来的那本书,和今早买回来的其中一本,的确相同。”


    魏婴大笑道:“蓝……魏婴你眼神真好!太聪明了!你怎么看见我顺了一本书的!啊!夷陵老祖就是夷陵老祖!真是火眼金睛,名不虚传!”


    蓝湛淡定地听着魏婴借着夸他的机会把自己夸上了天,甚至微微一嗯以示尊敬。


    魏婴突然趴到蓝湛耳朵边上:“你怎么知道有一本相同的?你是不是都看过了?”


    蓝湛无奈道:“封皮。”


    魏婴当然知道还有封皮,他就是很想逗逗蓝湛,再说,万一蓝湛真的承认了,那可就是意外的收获了。


    蓝湛今天的头发是魏婴亲自梳的,年轻张扬的很,一头如瀑墨发高高束起,露出常年不见日光的雪白后颈,一条鲜红发带绕在马尾根部,长长的垂带隐入发间,更衬得发如乌木,肤如白玉。魏婴一时心神激荡,伸出舌头舔了舔蓝湛的耳垂。


    蓝湛已经很习惯这种突然袭击了,他只是转过脸来,定定看着魏婴,看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魏婴拿起他刚看完的那本书,有点委屈似的:“这上面说的,含光君就是这么对夷陵老祖的。”


    蓝湛看了他一会,鬼使神差地接:“还说什么了?”


    魏婴搂住蓝湛脖子,慢慢把脸凑到蓝湛发间,深嗅一口清冷的发香,咬住一端发带,抽散一头乌发,又叼着那根红发带回到蓝湛面前,眼里全是无声的邀请。


    蓝家家规并没有一条禁白日宣淫。


    萧府晚点去也来得及。



    书童提着萧府的灯笼,偷偷摸摸地到了萧府一个罕有人迹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钱,用灯笼里的火引燃了,放在地上烧。一边烧一边拜,嘴里一边念叨:“舒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来我们府上,但是少爷已经不在了,您要是对我家少爷还有情意,就与他来生再续缘。您心善,别再来吓人了,求求您了。”


    “她还未登彼岸,你给她烧东西她收不到的。”一道清澈男声在身后惊雷一般炸开,书童差点弹起来扑到火里,蓝湛一抬手,隔空把书童拉住了。


    书童哭丧着脸回头,身后果然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黑的那个刚放下手,白的那个歪着头笑着看。


    魏婴上前一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看见书童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不禁失笑:“真吓着你了?”


    书童摇摇头,不敢说话。


    “你别害怕,我们俩就是来问你点事,不告诉别人。”


    书童继续摇头:“我上次都说完了。”


    “上次你可没说这位舒先生和你家少爷要来生再续缘啊。”


    书童哑然。


    “来吧。你要还想让他走,就从头好好说说你家少爷和这位舒先生,到底有什么交情。”


    书童惶惶惴惴,求着魏婴答应了不告诉萧老爷他当了萧府的叛徒,才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讲起那段他也参与不多的过往。


    萧家大少爷萧捷是萧老爷四十岁那年才得的独生子,从小当祖宗一样宠,不想学的一概不学,不想做的一概不做,因此于经营管理之道一窍不通,估计只能指望着祖上传下来的家底当个勉强守成的家主。但即使这样,这位少爷居然也没养出个纨绔的性子,只一样嗜好,爱看话本。


    他看的话本题材种类多样,但他最钟情的还是话本界的不灭神话——夷陵老祖。


    他小的时候爱看夷陵老祖,夷陵老祖大战白毛怪,夷陵老祖大战王八精,夷陵老祖大战三千修士,夷陵老祖倒拔垂杨柳;大一些还爱看夷陵老祖,夷陵老祖与妖艳女鬼不得不说的故事,夷陵老祖与他的一千零一个后宫……全家人都知道他是个夷陵老祖的拥趸,对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夷陵老祖话本啊贴画啊小塑像也都视而不见——他只要不学夷陵老祖修鬼道随他怎么折腾。因此也就没人注意,随着萧捷年纪渐长,他看的话本逐渐变成了,夷陵老祖与含光君的青葱早恋时光,夷陵老祖对含光君心动的那些瞬间,夷陵老祖要是在含光君上边我生吃这本书……诸如此类奇怪的东西。


    萧捷大少爷这些隐秘的爱好只有贴身书童知道一点,身为一个十几岁的妙龄小伙,他每天晚上睡在少爷外间都睡得战战兢兢,好在少爷从来没对他或者其他同性表现出过什么不对劲。就在书童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时,他家少爷终于出手了。


    那是个新来萧府门口旁边摆摊卖话本的书生,长得有些女气,小脸小身板,眼睛大嘴巴红,从来不说话,只比手势交流。因此人人当他是哑巴。萧捷从外面回来,从他摊子上随便买了一本《云深深深深几许》,第二天气呼呼地带着一众家丁拦在门口不让书生继续摆摊了。


    书生是外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惹着了这位少爷,但人家不让他摆,他就老老实实去别处摆。萧捷还不解气似的指着书生的背影喊:“含光君,是不可能在夷陵老祖下面的!下次写的时候长点心!”


    书生脚步一停,缓缓回头,脸上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凶狠,他扫视了一圈萧少爷身后的家丁,拖着步子不情愿地慢慢离开。


    魏婴听到这儿有点无语凝噎。


    他都不知道坊间关于他的话本这么百花齐放,简直可以自成一个体系。魏婴有点心动,他想买一本夷陵老祖与含光君的青葱早恋时光看。


    倒是蓝湛,听到夷陵老祖与他的一千零一个后宫的时候脸色微微沉了一下,转瞬即逝。


    小书童继续说着。


    小书童并不太懂他家少爷这是又作得什么妖,但萧少爷的心情好了好几天,直到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


    他的少爷把那本气得他半死的《云深》和另一本他视若珍宝的《泽芳记》并排放在桌子上,自己呆愣愣地坐在桌子前,两眼发直,空洞又绝望。


    小书童跟着他家少爷认过几个字,当时他家少爷说:“阿福啊,这是我最喜欢的才子的名字,我教你认,‘舒’,‘笙’。”


    这两本书均赫然署着这个名字。


    《泽芳记》并不是以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为主角的故事。而是含光君的哥哥泽芜君和被玄门百家联合剿杀的大恶人金光瑶的故事。萧捷最喜欢看夷陵老祖不假,但也不妨碍他看别的。这本《泽芳记》就是他众多的心头好之一。


    书童看着两本书上一模一样的两个署名,真心实意地心疼他们少爷。


    魏婴听得目瞪口呆。


    人的想象力真是无穷的,编排他和他家二哥哥也就算了,泽芜君和敛芳尊也能让人说成一对,他对他身死这十三年话本界的发展感到极大的好奇,对这些闲的没事不去考功名的书生产生了极大的敬畏。要不是顾及蓝湛,魏婴今晚就打算偷来那本《泽芳记》好好拜读一番。


    后来的事情小书童就不太清楚了,他家少爷得知了当天自己赶走的书摊先生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才子,纠结心痒了好几天,终于决定登门道歉,回来的时候就一脸傻笑,再后来,萧少爷好像和那位书生混熟了,隔三差五就去一趟,还带一些银两和吃穿用度。如此一来二去,萧家少爷是个断袖的传闻不胫而走。


    萧老爷震怒,萧少爷从小到大再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也好歹没做出过有辱门风的事,如今却跟个穷酸书生闹出断袖的丑闻。萧老爷着家丁按着萧捷,亲自打了三十来板,萧捷哎呦哎呦喊得响,其实萧老爷没舍得下狠手,被他这么一喊更不舍得打,眼下正好有一批货要走,萧老爷就逼着刚养好伤的萧捷去跟货学本事,也是让他和舒笙离远点,没成想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商队过一座险山时下起了暴雨,萧捷不慎失脚落入山崖下,摔得粉身碎骨,雨一冲,全都散了。



    “那舒笙呢?她又是怎么死的?死了为什么还要上你家来?”


    书童道:“我家少爷去外地之后,有一伙贼人去抢我们少爷留在舒先生家的财物,先生因此遇难。不知道是不是先生对我家少爷余情未了才来我们府上。”


    魏婴摇手道:“这个余情未了,也是别人猜的,你家少爷到底说过跟她好没有?”


    书童仔细想了想,道:“没有。”


    魏婴一拍手:“就是嘛,说不定你家少爷欠她钱呢,拿了人家的话本不给钱什么的,这样她进你们家也有媒介了。”
    书童使劲摇头:“我家少爷不是那种人。”


    “那就怪了,照你说,都是你家少爷去找她,她从没来过,为什么现在又进你家了?”


    书童懵懵地表示不知道。


    “会不会是,你家少爷太久不去,她以为你家少爷外面有人,就来府里找,结果看见你家少爷房里竟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


    书童的脸唰的白了。


    蓝湛听见魏婴玩笑开得越来越收不住,,悄悄把他的手攥了一把。魏婴嘿然一笑,用没被蓝湛拉着的那只手拍拍书童还没长开的小肩膀,安慰道:“这都是猜测而已,也可能不是也可能是,你心里先做个准备……哎你别哭,哎你这小孩怎么不经逗啊。你告诉我那个舒笙住哪儿啊。”


    书童抽抽噎噎地抹着泪,边打嗝边报出个地址。魏婴从地上拿起灯笼放到书童手里,推着他的背把他送到回房的路上,目送书童哭得一耸一耸的背影离去,觉得自己像个哄孩子的老妈子。


    他转身对蓝湛说:“走吧。”


    蓝湛点点头,抱着他的腰向上一跃,片刻之后,两人便站在了萧府墙外。


    两人照书童给的地址找到了舒笙家,是郊外的一个小草屋,简陋得很,门上还贴着官府的封条。魏婴握住蓝湛的一只手,自己把另一只手按在门上,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两人都变得有些透明,从那扇紧闭的门上穿过之后,又恢复了原样。


    屋里没人,没鬼,也没灯。在外面时尚有月光照亮,到了屋里就一片漆黑。魏婴和蓝湛静静等着,子时一到,从屋子里的一个角落,慢慢显出一个人影来。


    那个人影走到桌前点了灯,昏黄微弱的灯光照着她半张枯槁灰败的脸,十足的鬼气森森。


    她走到脸盆旁边,从盆里掬起一把空气做了个洗脸的动作,又往前抓了一下,好像拿下一块布巾在脸上擦了擦。


    那盏灯的照明范围很小,魏婴和蓝湛一声不吭,隐在黑暗中,看着舒笙做了一套流畅的无实物洗漱表演。


    凳子倒在地上,旁边的墙上、桌上像是有人泼了一大盆血上去,因为时间太久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舒笙扶起凳子坐在上面,对着镜子贴假胡须。之后她站起身,凳子一声不响地又倒下了。


    做完这些事,舒笙开始准备出摊。她打开空无一物的书箱,纳闷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想起昨天有人来把书全买走了。


    她把眼光落在一本搁在床头的书上,盯着看了很久,才想起这本书是某个人预定的,是哪个人呢,舒笙想不起来了。


    舒笙拿着书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皮一眨也不眨,身体也没有呼吸的轻微起伏,就像个放在那里很久了的泥塑。


    她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有了一点光,她跑到门前做了个推门的动作,从门上穿了过去,魏婴和蓝湛赶紧跟出去。舒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奔跑着,一只本来趴在道路中间的黑猫轻灵地跳走,给舒笙让出一条路。


    她去的是萧府的方向。


    舒笙来到萧府门前,手里的书发着微微的红光,如滴墨入水般融入萧府外围绕着的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灵光,舒笙毫发无伤地穿过那护宅灵光,将手放在大门上。


    她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慢慢地回头,两个人在她身后站着。


    “萧捷不在。”穿白衣的那个告诉她。


    她道:“多谢公子相告。”然而又觉得这两个人眼熟,她想了很久——也许在她自己看来只想了一瞬,总之她终于想起这两人正是昨日来买她书的那两位公子,一黑一白,一执笛一负琴,看着倒和传闻中的那两位一模一样,就是这白衣公子嘴角含笑,黑衣公子又一脸严肃,气质太不像。


    “请问萧少爷去了哪儿?何时回来?”她问这两人。


    “萧少爷去外地送货了。”魏婴答了第一问。


    “哦。”舒笙点点头,“是,我想起来了。”


    “你找他有事吗?”魏婴又问。


    舒笙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她又像泥塑一样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我给他送书。”


    “什么书?”


    “他走前,托我给他写书,书写好了,我送过来。”


    魏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能拿着这本书作为媒介穿过这层护宅灵气,可见萧家少爷在这本书上寄托的情意一定不少,护宅灵气才会认这本书为主,甚至,认你为主。”


    舒笙听不懂似的歪了歪头,她如今是一副完全的女孩儿情态,可她还贴着胡须,带着方巾,看着有些滑稽。


    魏婴有点不忍心说接下来的话。


    “萧捷已经没了。”



    舒笙是个孤女,她爹还在世时让她上了学读了书,爹娘一死,就什么都没了。她把自己打扮成男人,能少受些欺负,声音会露馅,她就装哑巴。


    她没学过刺绣织布之类的女红,力气活也干不了,满肚子的学问也没人愿听一个女娃娃说。她卖起了话本,行当不入流,但门槛低,她写的又好,卖得多,能吃饱饭。一开始她中规中矩地写书生小姐,写王侯将相,写落魄的秀才和山里的狐狸精,后来她渐渐有了些名气和拥趸,开始能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夷陵老祖和含光君。


    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别人觉得含光君肯定是上面的那个,她觉得不对,夷陵老祖才应该在上面。在一波又一波含夷巨浪的冲击下,舒笙高举夷光大旗不倒。


    结果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指着鼻子骂“下回再写的时候长点心”。


    舒笙选择了给《云深》多写十篇外传这样的报复方法。


    结果那个纨绔过了几天自己找上门了,还拿着礼物,像是来道歉的,正赶上舒笙在家没装扮。


    纨绔道歉的样子有点傻,他挠挠头问:“你真是舒先生?写《泽芳记》的舒先生?女的?”舒笙点点头,心想亲娘诶,快让这傻子走吧。


    纨绔最后当然是走了,只不过之后他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带着吃食和银两,像只知了一样吵:“先生!我带了我家厨子做的点心,特别好吃!先生,我带了五十两银子,下午我们找人来修你的屋顶吧!先生,你最近有没有新的作品啊!先生先生!……”


    舒笙一沓未装订的稿纸拍过去,面无表情道:“《云深》的新外传,看吗?”


    纨绔摇摇头,撇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聊这个话题。”


    舒笙渐渐觉得纨绔其实不是个纨绔,于是她也开始喊他的名字,萧捷。


    后来萧捷走路一瘸一拐地来她这儿,苦着脸跟她说:“先生,我爹让我去送货,跟着学做生意,我要去外地了。”


    舒笙问:“你腿咋了?”


    萧捷答:“摔了。”


    萧捷不想让她知道是他爹打的,老实说萧捷一开始也不知道他爹为啥打他,那天他刚进了家门就被家丁拖进了祠堂,然后他爹大喊着“我打死你个不孝子”就抡着板子上了。他也是事后趴在床上听书童说老爷以为他断袖,他心里偷笑,没把实话说出来,藏着一个就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萧捷走前给舒笙留了一大笔钱,约了本新书,让她写本豪门少爷和落魄才女的故事。舒笙把银子往他怀里一扔,把人赶出去了。


    萧捷坚持不懈地敲着门,又喊自己腿疼,舒笙最后还是心软把他放了进来。


    萧捷照例待到太阳快落山就回去了,临走时对舒笙说:“你一定要给这本书写个好结局啊。”


    也不知道舒笙听懂他的暗示没有,萧捷满心忐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舒笙关上门开始写那本豪门少爷和落魄才女的故事,每写一个字都要狠狠地抱住自己抖一抖鸡皮疙瘩,抖着抖着抖完了一整本,一个多月了,萧捷还没回来。


    舒笙订好那本书,又看了遍结局,吹灯睡下,门口传来动静,舒笙又披衣起床,还没走到门前,就被破门而入的一柄长刀把胸口捅了个对穿。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记不真切了。


    如今她站在萧府门口,吹着冰冷的夜风,木楞楞地问眼前陌生的白衣人:“没了?”



    “你想去看看他吗?”


    舒笙跟在两个人后面,飘飘荡荡到了萧家祖坟。里面立着一座新坟。


    魏婴和蓝湛站在远处,看着舒笙慢慢飘向萧捷的墓。


    她的等待结束了。


    在没看到萧捷的墓之前,她的等待尚有希望。即使等待的滋味再难熬,有希望也就不觉得苦,以至于发展成强大的执念使她滞留人间。


    若是等一个毫无希望回来的人呢。


    若是一等便是十三年呢。


    魏婴百感交集,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他去握蓝湛的手,慢慢攥紧,可还觉得哪里不够,干脆抱住湛的腰,扑进他怀里,声音低低闷闷地小声说:“蓝湛,抱紧我。”


    蓝湛十分用力地回抱,他不清楚魏婴那些心里千回百转的弯弯绕,只知道魏婴现在非常需要他,于是他便给。


    其实等待虽漫长难熬,若等到了想要的结果,与那许多许多的甜相比,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蓝湛和魏婴立在一起抱了很久,也不知道靠在萧捷墓碑上的舒笙是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只有一本书静静躺在碑前的瓜果纸钱堆里。


    魏婴和蓝湛走过去,将那本书在萧捷墓前烧尽了。


    舒笙行过一条点满白色长明灯的路,乘船渡过一条黑墨般的河,登上开着大片红色彼岸花的土地,前边有一个人在冲她招手。


    是仍在人世时温暖柔和的样子。


    萧捷笑着跑过来,对她说:“我看见你下来了就过来找你,前边轮回的人可多了,我来了好几个月都没排到我呢。前边人太挤了,我也没有认识的,咱俩一起排吧,还能聊天。”


    舒笙看着他,轻轻点点头,道:“好。”


    他俩便一起向远方走去。


    舒笙突然看见萧捷手里拿了一本书。


    “你怎么有这个?”舒笙面无表情,强装镇定。


    “这个啊,有人烧给我的。”萧捷扬了扬手里的书,“在我坟前烧的,诶?我看他们俩的样子,倒像是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啊。”


    “这本书你看过了吗?”舒笙没理会他,继续问。


    “没呢。”


    舒笙还没松一口气,又听他道:“只看了个结局,不错啊!我喜欢。”


    舒笙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蹦出一句:“你这个人,看书怎么先看结局啊!”


    “你还没说呢,那两个人是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吧?他俩送你来的?哎你弄清楚了吗?他俩到底关系是什么样的?”


    舒笙想了想她临消散前看见的白衣人一头扎进黑衣人怀里的场面,又想起初次见两人时两人言行与不合适的袖子,十分绝望地确定了一个事实。


    她道:“你看那白衣人的样子,肯定是在下面的啊!”



    “蓝湛!”回去的路上,魏婴一步窜到蓝湛背上,仗着蓝湛托得稳,在蓝湛身上晃悠着两条腿,“我输了。”


    蓝湛知道魏婴说的是喊错称呼的事,他将魏婴向上托了托,道:“期限未至。”


    “我肯定输了。你想啊,我哪天晚上不得喊你个百八十次的。”魏婴把下巴搁在蓝湛肩上,“你快点想想,今天晚上怎么罚我啊?”


    蓝湛耳朵又红起来:“……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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